望春花

脑洞很大,自娱自乐

诗歌与芭蕾终将毁灭(22)

阿诚送了大哥和大姐去董事会。董事会在杨树浦路上,其实就在明堂家后堂,但是朝东开着门,不必从明堂家正门进去。
大铁门被小厮打开,阿诚开着车进了停车草坪。董事会黑色的大门朝东打开着,阔气敞亮。阿诚拿着公文包,跟在大哥大姐后面走进去。
房子里的大堂挑高,彩色玻璃的墙窗和吊灯,粗磨大理石的地面,时新赛璐珞的仿象牙雕。里面早就有三三两两的董事们在等着明镜。
再往里走,就是会议室。司机们和仆人们都等在大厅外,或者去门房那里坐着聊天。阿诚也跟着退了出来,却没有去门房,只是和拉铁门的小厮打了声招呼,就开着车出去了。
他又到了上次他们去的小教堂。
教堂里正在做礼拜,会堂里的信众们用上海话唱着赞美诗。阿诚默默地坐到一角。
有一个阿姨坐到他旁边,突然轻声问了一句:“你信不信神迹的?”
阿诚看了她一眼,有点眼熟,他眨了一下眼,想起来了,那天他们等在这里的时候,这位阿姨跑来,和这里的执事哭诉了半天婆媳关系。
“我,不大信。”阿诚慢慢的说,“治愈的神话,重生的神话。在中国的神仙也有很多这样的故事。”
“比如铁拐李?”阿姨又问。
“吕洞宾。”
阿姨笑了笑,两人轻轻地握了一下手。
“请见谅,上次我不得不小心。”阿姨说。
“那为什么现在又来了?” 
“戴笠来了上海,而且是为了眼镜蛇而来。我请求上级再次审核你们的身份。五号亲自给了我指示,评语是,‘绝对可靠’。”阿姨笑了笑,“他能用这样的话,少见。”
“五号怎么说?”
“驳回了你们去苏区的申请,要求继续潜伏。对于你们能深入敌特内部,五号表示了肯定,为你们记一功”阿姨说,“还有,眼镜蛇关于中央苏区的金融系统计划案,已经送达苏区,苏区银行行长,mao泽min同志十分激赏。他请我带一句话:‘国事平靖之时,君之才干大有可为。’”
阿诚点了一下头。
“再见。”阿姨又握了一下阿诚的手,“总有相见之时。”
阿诚说:“总有相见之时。”
 
阿诚开着车回去的时候,董事局的会议还在继续。
董事局的大厅里,明堂的老婆正团团转着,指挥着仆人收拾餐具,冷菜热菜。里面开完会下来就该吃饭了。
她看到阿诚进来,招手说:“阿诚,阿诚,来来。”阿诚看看她,眼圈有些深,面色十分憔悴。
他们夫妻俩其实坐着最快的邮轮到了越南,从越南坐飞机到了香港,再折腾回了上海。再加上大伯父的股份产业,突然全部交给了明堂,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接管各处事务,准备董事会。这两天,两个人觉都没空睡好。
“大嫂。”阿诚知道是要给他派活,也不含糊,上去就问,“我做点什么?” 
大嫂笑着掸了他肩膀一下,说:“还是你靠得牢。”
 
会议室里,几个老董事在说,既然明堂现在的股份已经是第二大,明镜身体又不适,这一段时间,可以由明堂来执掌董事局。
明堂本人则有点不置可否。
明镜前一阵子,直接赶走了大伯父的事情,虽然事出有因,还是让几个老董事十分不满。
加上未婚女子执掌家族本就是异数,现在闹出又是绑架又是结婚的,整个上海滩的人都想要看笑话。所以有几个人讲话的口气十分不好听,就差直接说,明镜你出国去好好调养,等这丑事过去了再回来。
另外几个董事跳起来维护明镜说,你们这是什么意思?
明堂也忍不住说太过分了,这件事情是家父思虑不周的大错。要说这样是丑事,我就更没有脸面坐在这里了。
又有人说,那么还是端叔老成持重,让他来主持大局。
明镜不动声色地表示自己很健康,谢谢各位爷叔们的关心。
一直没说话的明楼,则在旁边拿了几份文件出来,看似随意地说:“端叔啊,佩玉牙膏厂的配方是明家实验室研究出来的,绝对是保密的。只是这两天,我听说,市面上有人放大话,只要钱够,配方就能拿到。”他把一张纸放到桌子上,说,“我让人拿着钱,试了试,还真,拿到了。”
老董事端叔,脸上的汗就下来。他喃喃的说:“这,这,这是,假的。”
“我看过,不假。”明楼说,“而且据我的人说,亲手收了十根金条的人,就是欣怀大哥。”欣怀大哥是端叔的儿子,佩玉牙膏厂的经理。
眼看着端叔都快抖起来了。
明镜在旁边接口安慰他道:“虽然呢,佩玉牙膏的配方马上就要换了,老方子没什么用处了。可这样总是不好的么,您也说一说他。”
其实牙膏就算换新方子,底料是不变的。
但明镜这么一说,实在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。
端叔急忙站起来表忠心:“董事长您说的对,您说的对,我一定好好管教他。”
明楼手里捏着另外几张纸,慢慢盯着桌子上的一圈人看了一遍,露齿笑了笑。
 
阿诚在楼下帮大嫂布置完了饭桌和酒水,又指挥着人摆了两个麻将桌,准备了打牌要用的点心毛巾。
大嫂看看事情总算是都好了,招呼着阿诚来吃些点心。
阿诚坐在那里,大嫂给他倒了杯水,他也没推辞,接着喝了。
大嫂叹着气,说:“家里的几个老人啊,都跟着爷爷奶奶去了安徽。我一时之间连个能管事的人都没有。”(很多南方儿媳妇是拿着孩子的称呼来称呼公公婆婆的,我想了半天,觉得让大嫂称呼爸爸妈妈,在这段里似乎有点怪,于是改成了爷爷奶奶。)
阿诚默默喝水。
大嫂看着会议室的门,又看看阿诚,说:“别介意这事。要我说,让老头子去安徽待着,还能多活两年。在上海东一个情妇西一个相好的,一把年纪,丢脸事小,命都要搭上去。老太太让我好好谢谢明镜。”
阿诚笑。
大嫂又说:“有人说,要捧明堂当董事长。”
阿诚抬着眉毛看她,一时不确定是什么意思。
大嫂说:“还是别介意这事。明堂有点昏咚咚,动心是肯定动心的,他过一会就能明白了。我实话说,让明堂去压着那帮老甲鱼,他压得住么?为什么让他当董事长?因为他好欺负啊。”
阿诚挠挠头,提醒说:“大嫂,我就是个仆人。”
“啧。”大嫂一巴掌又掸了他肩膀一下,说,“跟我说这种话。不要跟你绕圈子,绕死了。明堂要是有你大哥那么能干,我踹着他就去跟明镜抢位子了。他行不行?他不行!”
阿诚继续挠头。
“跟明镜说,别跟明堂有嫌隙,我们鼎力支持她。”大嫂一锤定音的说,然后一转头,对着两个扛桌子的仆人叫起来:“哎哎哎哎,放下放下,不好这么拿的,磕坏了。”
阿诚喝茶。
董事会议结束,一堆人拥着明镜出来,称呼着明镜啊,大侄女啊,董事长啊。
明堂和大嫂招呼着各位爷叔去餐厅吃饭。
明楼看了一眼阿诚,然后依次和诸位道别,说有事先行告退了。
阿诚手里挽着明楼的外套、手套和皮包,在门厅口等着他。
看他过来,阿诚说着:“先生。”然后给明楼披上外套。
明楼看着他的动作,阿诚头也不抬的帮他摘掉外套肩上的一点飞毛。
“阿诚。”明楼唤他。
“是。”阿诚说。
 
两人又不语,一路到草坪上去开车。阿诚给明楼打开车门,待他进去,又去前座开车。明楼一路盯着他看,阿诚一路眼睛都不抬。
“想什么呢?”明楼朝前看他,又问。
“啊。”阿诚现在眼睛必须对着前方,倒是自在点了,胡乱找了个话题,把刚才大嫂对他说的话说了一遍。
“你觉得呢?”明楼说,“如果是明堂真成了董事长,这些话就当没有说过,因为本来就不是他自己说的。如果没当上,那么,就是个很不错的示好。”
阿诚沉吟了一下,问:“明堂,在里面有说什么么?”
明楼想了想,说:“没有,还在维护大姐。”
“那为什么,就不能是真心的?那些话。”阿诚说。
明楼有点诧异地看看他,说:“真不真心,并不重要,在这件事情上没有意义。”
“真不真心,对你来说,从来不重要。”阿诚突然来了一句。“因为本来,其实什么也没说过。”
明楼等着他的下文。
阿诚不说话。
明楼慢慢地靠上前去,额抵在阿诚椅背的侧角,两个人的头凑得很近的沉默着。
明楼突然叹了口气,问:“小教堂里怎么样?”
阿诚有点后悔刚才那句话,连忙接口道:“五号让我们继续潜伏。”
明楼点着头,叹息着:“不出所料啊。”
他伸手,左手指背的关节,轻划过阿诚的侧脸,说:“你想要的,光明正大的正面战场,好像和我们,总是无缘的。”
指节在阿诚略有些胡渣的皮肤上带过,激起一串细碎的鸡皮,然后是着了火一样的刺痛感。阿诚咬着牙,没有躲开。
明楼继续在他脸上来回地轻抚着,“然后我们注定是这样,揣测着人性,演着人性。说过的话可以不算,真不真心,不重要。我不喜欢这样,可我,擅长这样。”
“我死后会下拔舌地狱,还是我现在就已经在那里了?”明楼说,他现在凑在阿诚耳边,轻声问他。
“我。”阿诚突然说,“陪着你。”
“我知道,所以,我对你说过的话,都是算的。因为你的真心,是重要的。”明楼说,然后突然用力弹了他脑门一下说,“你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?”他坐了回去。
阿诚面红耳赤地开着车,右手捂着刚才被摸过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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