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来一个病人,视网膜静脉阻塞,我说住院做个荧光造影吧,然后签个字,讲了讲造影剂有毒性,有过敏、呕吐等可能。要多喝水之类。
他很爽快签了字,下午等造影。中午突然呕吐起来,胸闷心慌,手脚麻木。整个人气息奄奄,面色青灰。因为他这个病本身就是眼中风,很怕他脑子也梗塞了,急诊推去做CT。没啥事。磁共振约到三天后。
我说造影先取消吧。
过了半小时,面色红润地跑来找我,问心电图检查出来了没有。
我给他看看,都挺好。他坐那里说他爸爸就是冠心病。
我说哦。
他又说,我爸爸去年死了。
我忙着写病历,说哦。
他说他爸爸80几岁,自己坐公交车去住院,自己走进冠状动脉造影的房间里。过了半个小时,医生出来说抢救无效,已经死了。
我转头看他,想了一会,说:“你刚才吐是因为害怕做造影?”
“没有啊,你这个跟心脏又不一样,我一点都不害怕,我很相信你的呀。”
我欲言又止了一会,想想算了,还是取消造影吧。他立刻愉快地同意了。
大部分时候,身体确实比语言诚实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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