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白夜追凶】【峰巡】我们是否认识17
那辆车子里，主任已经连手都不扶在方向盘上面了。
关宏宇坐在后座上。
两人沉默着。
主任突然说：“我以前，有个儿子。”
关宏宇看看他，主任有个儿子，十几年前车祸死了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个。
主任继续说：“他，他那时候很想当一个研究人脑的生物学家。他14岁的时候，就给自己的大脑做过全息扫描，然后把数据编译成了程序语言。”
主任笑了笑，又叹口气说：“后来，后来，他……”主任的眼圈有点红，说，“人老了，真的说不得这些事情。后来，我把他的大脑程序写成了AI，运行起来。”
关宏宇问：“有用么？”
主任摇头：“毫无反应。这也是，理所当然的事情。于是我买了一个域名，把那个程序留在上面，就当做一个纪念。”
主任向后转头，看着关宏宇，说：“直到，宏宇写出了你，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。模拟人类神经系统的AI，他需要学习、他需要成长。他没有反应只是因为他还是个婴儿。而我，遗弃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。”
关宏宇看着他，问：“你去找他了么？”
“找了，但是那个域名，那个网页，消失了，不存在了。我发了疯一样找他。”
关宏宇再问他：“你找到了？”
主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，说：“可能。”
车子开到了津港的中心机场，没有进客运站，而是经过一个僻静的通路，到了停机坪外面。
两人下车。一个小小的电子门无声地滑开，迎面是一辆接驳车。
关宏宇笑了笑，说：“不用换登机牌？好大面子。”
主任抬头望了望，说：“不用。只有我们两个。”
接驳车带着他们到了一架小飞机面前，关宏宇看了看暮光里的飞机，没有灯。
飞机里没有人，没有驾驶员，也没有其他乘客。
关宏宇笑起来：“还真是只有我们两个。”
江州市的公安局门口，周巡带着关宏峰，在让门卫打电话给局长，说津港的周巡来了。
过了一会，一个人出来接周巡，握手说自己是某某支队的小刘。
小刘转头想跟关宏峰握手，关宏峰没动，眼睛不聚焦地望着前方。小刘愣了愣，马上反应过来，转头问周巡：“机器人？”
周巡点点头。
小刘上下看了看关宏峰，对周巡说：“怎么一个仿真型的机器人，连声招呼都不会打？”
周巡嗨了一声，说：“公家的东西，能好到哪里去？”
三个人于是进去里面，周巡和小刘在前面，关宏峰慢慢跟在后面。小刘转头看了他两眼，轻轻对周巡说：“哎，那，这种仿真型的，下面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周巡看了他一眼，冷冷的说：“那要不你带他到厕所里，脱下来看看？”
小刘急忙笑说：“开玩笑，开玩笑的。”
接下来，周巡开始马不停蹄地走访那个“水果店老板”的家人，亲属，朋友，前同事，他家附近所有常去的场所。有些调查是当地公安局已经做过的，有些则是不大要紧的社会关系，而周巡表示，都要去现场问一问。
那个“水果店老板”，其实挺宅，各种社会关系不多。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一个人把整个公安局“捣毁”了，那些被查访的人都疑虑重重。有些是很不配合，有些则是太过配合，讲出各种有的没的，真的假的，奇幻色彩严重的事情。
周巡走访得口干舌燥，关宏峰全程只是跟在后面，像个保镖或者背景板。
周巡在街上买了根盐水冰棍啃着，问关宏峰要不要。
关宏峰不说话。
周巡说：“张嘴。”
关宏峰张嘴。
周巡把冰棍塞他嘴里。
韩彬正在接电话，说：“馨诚，老主任一向很喜欢关宏峰，他应该没什么恶意。你怎么跟周巡交代？这又不关你的事情。也许是关宏宇呢，他想带走关宏峰也正常。”
崔虎在边上听着他讲话，对着刘音耸耸肩。
刘音已经保持着一个姿势，站了有48个小时。她偶尔还是会和崔虎、韩彬交流一下，只是现在，好像一直很忙，没有什么言语。
韩彬挂了电话，转头看了看崔虎，又看了看库房里堆了满地的打包纸箱，问，这是什么？
崔虎打开，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盒子，外面有些闪烁的灯。他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刘音一个月前在华强北一家厂里订的东西，有三百多个。然后她又在咸鱼上面一个个卖掉，我现在在给她打包发快递。”
崔虎把一叠打印好的快递单递给韩彬：“帮把手。”
韩彬低头看看快递单，抬头再看看崔虎。
周巡回到宾馆里，关宏峰坐在一张床上，周巡跟着躺在他身边，伸手摸着他的背，说：“哎。”
关宏峰不动。
周巡叹口气看着他。
然后猛地踹他一脚说：“有完没完，还装？”
关宏峰晃了一下，转头说：“啊，我在想事情。”
“想什么？哎，你在那几个程序员家里，找到点什么？”
关宏峰点头说：“他们以为我是低级的master机器人，没怎么太防备，我彻底检查了他们的电脑和存储介质。”他挥了一下手，宾馆的电视机打开了，里面的内容是一排排的代码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周巡手里拿着包牛肉干问。
关宏峰看看牛肉干，又看看周巡，突然问：“你为什么不说呢？”
周巡继续嚼牛肉干，问：“说什么？”
“说你原来认识我。”
周巡看着他，笑笑说：“可你不认识我了呀。你程序崩溃了，记忆消失了，核心程序被重新写过一遍。我认识的人已经不是你了。你坐在那里，抬起头，告诉我说，周巡队长，我是信息局来扫描文件的机器人。我知道会碰到一个什么样的人，可，真看到了，又觉得算了，过去就过去了，再认识一遍吧。总不能扯着你喊，想起我呀，你是我的牧羊犬呀，毕竟我卧底的事情也不能往外说。”
“我杀了她么？”关宏峰问，“触犯了机器人第一定律，才会有彻底崩溃的现象。”
周巡摇头说：“我没有看得很清楚，似乎是她进来了，你的枪误伤了她，之后又有开车逃跑的人碾压。你被人脸上割了一刀，我急着来救你。不是你的错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省厅的支援到了，”周巡说，“行动草草结束，那个洗钱集团号称是落网了，但其实，真正在后面运行的人，根本没有露面。现在看来，就是Winter。我的卧底任务结束，去别的辖区转了一圈。上头问我想去哪，我想，你那时候算是长丰的人，我就申请去了长丰支队。”
关宏峰看着他，说：“那时候，我是你的牧羊犬？”
周巡点头：“对，我是你的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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