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春花

脑洞很大,自娱自乐

【袁哲】航行





“怎么样?”袁朗问吴哲,“想什么?”
吴哲愣了一会才回答他:“不……只是……”
袁朗看看他,吴哲还是愣着神盯着前面,他们在舷窗观察室里,巨大的钢化玻璃舷窗外,那颗灰蓝色的行星正在缓慢旋转,白色的云慵懒地流动,蓝的是水,灰沉锗红褐黄的大陆。
阳光在行星上带出一些更为复杂的颜色和光影。
因为反射了阳光,吴哲能清楚地看到几根“电梯”缆绳,从基地的货运站逶迤而出,飘飘荡荡地伸向地球,越远越细,丝线一般。再远些,就看不到了,但吴哲从理论上知道,这些丝线一样的缆绳会穿过电离层,进入平流层,穿过波谲云诡的对流层,再穿过污染严重的近地空间,到达地球货运站。
 
“看到什么了?”袁朗问。
“贪婪。”吴哲说。
袁朗转头看着窗外的地球,摇头头:“一排长说是老家,三营长说是物资货源地,高城说是光荣与梦想。你最绝,贪婪?”他笑起来。
吴哲转头看看他:“标准答案是什么?”
“地球啊。”袁朗说。
吴哲说:“谢谢提醒。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,为什么这次演习,我没有任务?”
“怎么会没任务呢?前期准备那么多,都要靠你啊。”袁朗满脸天真的说。 
吴哲哼了一声,到底还是没有直接指着顶头上司的鼻子骂:“少给我装蒜!老子又不是文职!”
袁朗是中校。手下两名少校,吴哲和高城。吴哲负责技术兵兼特种训练,高城负责军事训练和指挥。
理论上讲,袁朗就是空间基地的最高军事长官。但是高城少校,曾很刻薄地建议他把“最高军事长官”六个字鎏上金,贴在帽子上,因为袁朗在基地,连个能摆铭牌的办公室都没有。
这个基地是民用货运站,基地名义上的主任叫史今。中校袁朗在这里带着一大票太空兵冒充保安,我国政府则一点不脸红的向各国宣称,这里是纯粹民用的基地。所以,袁朗的公开头衔是:保安队长。
 
吴哲突然顿了顿,哎了一声。袁朗回头,然后看到,舷窗外,一辆东风小康迎面冲了过来。
那辆东风小康在撞到旋床的瞬间,被一道激光贯穿。一张蜘蛛网把剩下的残骸整个兜住,机械臂拉起网兜,干脆利落地扔进能源炉的投料口。
袁朗嘴角抽了一下,听到公共频道里,基地的主控电脑人工智能在说:“发现不明物体,嗯,还好我认识他,不就是狙击手赵丁么?你怎么了,你怎么了。”这个人工智能名字叫陶桂花,基地大总管,性格很欠揍,正用琼瑶式马景涛腔在吼叫:“赵丁你醒醒,你醒醒看看我,你受伤了?美国那些混蛋为什么打你,凭什么,凭什么?”
投料口的传送停止了,机械臂小心地把那个网兜送到小飞行器入口处。
基地主任史今的声音响起来,鼻音很重,听起来感冒了:“陶桂花,别闹了。接收已完成。高城少校,请到办公室来一趟。”
吴哲叹口气,对袁朗说:“我也去一下吧。”
 
刚才史今叫的是高城少校,因为高城负责基地“保安”们的军事指挥和训练,刚才被陶桂花一枪击中的狙击手是他的下属。于是高城已经黑着脸,到基地主任的办公室领人。
一路上,基地大总管兼八卦中心掌门人,陶桂花小姐,在整个基地的所有大屏幕上直播狙击手赵丁撞车的新闻,她声情并茂地总结道:“是什么原因,使这样一位优秀的狙击手进行如此危险的驾驶。开着已经报废的东风小康,穿过了美国的空间基地,然后冲向了我们观测室的舷窗。是对地球的强烈感情么?是对新生活无法调整么?是……”
 “你以为你很幽默啊?”高城指着显示屏骂陶桂花。 
陶桂花保持沉默。
 
高城进门的时候,看见办公桌上摆着一堆郁金香,有三束花用废旧的打印纸包扎地很整洁,纯白一束,深红一束,嫩黄一束。旁边是焦黑散乱的一堆枝叶纸张,应该也是郁金香,被激光打过的。
吴哲已经站在办公室里,正对着那几束花挠头。
他脚下有一把狙击枪,正在怯怯地向他移动,确切地说,这就是今天闯祸的狙击手。是个机器人,编号赵丁,主体是一把狙击枪,配上控制芯片、眼柄、耳朵、发声器,以及可变形肢体。
本来这些武器机器人都是由陶桂花直接控制的,但是因为很多时候要去基地之外执行任务,袁朗给几个武器机器人添加了人工智能,训练他们自行处理问题。
而刚刚“出生”的人工智能会跟着某个人类训导员,一起工作起居,学习最基本的日常判断力。吴哲就是这把狙击枪的训导员。
吴哲以一种家长袒护熊孩子的态度,把狙击枪赵丁扛到了肩膀上,说:“是我让他帮我去月球城的暖房,帮我买点花。”
“真听话,”袁朗在旁边插嘴说,“可惜了,我那个机器人就不喜欢帮我买花。”他训导的那个榴弹炮脾气比较阴森,讲起话来老喜欢凑到别人耳朵边上。 
“买花?”高城用力把赵丁从吴哲身上扒下来,“东风小康是怎么回事?开,开着东风小康闯进美国的基地是怎么回事?”
感冒的史今主任,摸着嗡嗡做响的头,示意大家都坐下来,“刚才美国中转基地照会我,抗议我们派遣伪装侦察机,窥探他们的货物中转站。”
 
赵丁又攀回吴哲肩膀上,辩解说:“往常我们也从那里抄近路,他们过我们这里也经常,上次他们那个小飞行器还打了个中文字幕,写,写,写了‘路过’。”
副主任伍六一在旁边暴躁道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是什么时候?杯弓蛇影,风声鹤唳的时候,嗯,你猪脑子啊?”
史今继续叹气,对伍六一说:“别乱用成语。”他想了想,按了一下接通键,说:“陶桂花,美国人有从我们基地抄近路,赵丁说,有打着中文字幕写‘路过’。你有监控视频么?”
“有。”陶桂花说。那个视频以前被陶桂花当成逗乐新闻,在基地员工的新闻网上红了一阵。只是史今、伍六一,还有袁朗的个人ID被陶桂花屏蔽了,他们看不到员工新闻(八卦)网。
史今想了想,手里还握着一个玻璃纸镇,抵在头上冷敷着哐哐作响的血管,说:“把那段视频,和赵丁飞行器自存的视频,一起发送到国际新闻网,作为解释。不用太详细。”
“好。”陶桂花答。
伍六一有些犹豫着问:“这样就行了?”史今微笑一下:“不用太积极,这段时间,把气氛搞紧张些,正好可以让他们不要放肆。”
史今又抬眼笑起来,问袁朗:“袁中校,您打算怎么处理赵丁?”
袁朗说:“私自靠近敏感区域,危险驾驶。禁闭三个月。”
 
吴哲拿着剩下的两束郁金香回卧室。
他关上门,打开一个旋转器,把花放进去。旋转器是用来检测子弹平衡度的,被吴哲拿来当花瓶。郁金香在里面缓慢旋转,产生些模拟重力,能保持水份不容易散失。
吴哲从袖子里拿出一段烧焦的郁金香花梗,是刚才赵丁在他肩膀上的时候,塞进去的。
吴哲从花梗里取出一张纸,上面写了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怪的符号。他看了看,沉默了许久,把纸塞进嘴里吃掉了。
 
高城和袁朗在保安室里坐着。高城问:“你把吴哲演习的任务全部取消了,他没说什么?”
袁朗笑笑:“很婉转的说了几句。”
高城想了想,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大茶缸,咕嘟嘟喝了一气,然后把茶叶呸呸呸吐回去。袁朗拿了旁边的热水壶给他续水。
高城说:“吴哲,那,那小子,文艺青年啊,读书多,喜欢乱想。你要说他有个一句两句怪兮兮的话,反战的,反政府的,我都听着的,没事啊。要说他真的是间谍?我不信”
“我也不信。”袁朗说,“可是演习指挥部,直接要求不得让吴哲少校接触演习事务。演习之后他们还要内部调查。”
“呸。”高城说。
月球基地的“保安”,从来没有内部调查一说。调查之类,在参军入伍的时候就有了。要参加“保安”大队,再滤一次。来到这个基地之前,更要来一次抄底式的调查,5代以内的社会关系都要厘清。
经过这样审核的人,到了这里,还要内部检查。袁朗觉得那帮人简直是强迫症大发作。
所谓的证据,只是几个间谍语焉不详的情报,他们其实也不清楚,只知道中国基地有人和火星叛军有联系,似乎叫吴哲。
袁朗动过念头,干脆就直接跟吴哲挑明了,让他去申请开听证会,给自己辨白一下。可即使如此,即使最后他被洗刷,对于将疑心病当成美德的上级来说,需要开听证会本身就是一个可疑的污点。
 
在史今的办公室里,正在和地面接收站站长通话。站长告诉他,新太空舱发射计划被延后了。
史今一脸无奈地坐在沙发里,看着副主任伍六一对着通讯器大声嚷嚷,抗议上级朝令夕改,反复无常。
对方在屏幕上怒气冲冲地反驳说:“伍六一,别以为就你们两个操心整个发射计划,你以为我想延迟,啊?!研究所所有人工作了那么久,说延迟就延迟,你以为我想啊,开,开玩笑,真……”
总工程师一着急就结巴。史今示意伍六一别说了,伍六一还是不肯让:“真,真,真怎么样啊,那你不会顶回去?那帮人是阎王?你怕什么?总工!!”
“你以,以,以为谁都,都,都,跟你一样,愣头青,谁都敢顶。这年头,我,我这个总工算个鸟。人家就是打个电话来,通知一声,通知。”他咳嗽了一声,开始模仿军长的讲话,居然就不结巴了:“啊,那个那个,你们的那个什么先停一下,军部要用你们的基地做演习,啊呀,没办法,保密需要,我们不能提前和你们商量的。现在也算提前吗,两天时间准备,收回轨道上的飞行器,清空所有航道。这是命令!”
“他给你下命令!”伍六一说,“你也就忍得下这口气?我们不是军方下属。”
“说得好听,我,我们基地,你说说,到底是你们两个说了算,还是,还是那个袁朗说了算。”
“当然是我说了算。”伍六一说。
总工程师叹口气说:“人,人家那是客气,他真要插手你们的事,就算你能顶回去,我都要被军方施压,一直,一直到你服软为止。”他停了一会,说:“六一,长锋易折啊。别跟我犟,就算你不同意延迟计划,我们这里也跟不上,太空舱还是发射不了的。史今,你倒是说句话啊。”
史今在旁边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停了一下,没理伍六一在旁边愤愤的眼神,说:“48小时,我来清空航道。”
“难为你了。”总工程师点头说。
史今笑:“没事。”
 
史今后来跟袁朗通报了这个事情,然后问:“您应该比我早知道吧?”袁朗抬手看看手表,说:“我30分钟之前得到消息,如果你是15分钟前知道的话,我确实比你早知道。”
史今看看他满脸真诚的表情,笑笑说:“好吧,但是现在必需在48小时内清空基地航道,我要求诸位‘保安’的协助。”
“可以。”
 
清空航道内的设备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。因为国际关系紧张,所有航道内的机器程序都被设定为封闭式的,需要工程师重新设定航道参数,然后行走到设备上,手动更改数据。
大大小小300多个目标机器,包括卫星,太阳能板,航运中轴轮,光谱测定台,定位气球等等等等。而袁朗的保安大队,有空间行走的工程师资格的,只有十多个人。史今又说,所有基地工程师都要忙着计算参数,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只能交给精锐的人民子弟兵了。
 
袁朗不是第一次感觉到,史今未必有表面上那么老好人。
 
袁朗裹在严整的宇航服里,笨拙的把安全绳扣在卫星上。需要修改航道参数被投影在他们的头盔上,工程师们很贴心的在每个参数修改后面,用红颜色标了备注,比如“如果这个弄错方向了,三百年后,你就可以在冥王星上找到它了,我其实很想看看,那时候军政府还在不在”之类。
袁朗叹口气,基地工程师们,明显气场很恼火。
他拍拍身边的吴哲,吴哲把头歪过来,靠上去。
通讯器的交流是有延时的,两个宇航员直接把头盔碰一起,靠着震动,也能听到对方说话。
“任务是完不成的,”吴哲说,“史今不派人帮忙的话。” 
“我知道。”袁朗说。
“你得罪他了?”吴哲问。
“差不多,不过他也该知道不是我的错。”袁朗说。
 
“他们要是完不成修改任务,怎么办?”伍六一在问史今,他们两个在观测舷窗看着那些军人。
史今回头看看他,说:“演习会推迟,军部会在以后找个碴,逼着单位把我们俩给撤了,到时候你去修皮鞋,我去送矿泉水。”
伍六一说:“你这么做值得么?有意义么?”
“有。”史今很肯定地说,“有意义。”
伍六一翻了个白眼:“好,我去学习一下怎么修皮鞋。”
 
高城在通讯器里哇呀呀大叫,要袁朗马上去基地把所有工程师拖出来干活:“把那个史今给,给我毙了,算我的。”
吴哲在旁边接口说:“史今的意思,工程师该做民用项目,军人该做军事项目。他也许是在希望,这个空间站,是真正的民用。这个国家,是真正的军政分离。”
另一头的高城对着吴哲发火说:“你,你这个老是胡思乱想的…..”他顿了一下,直接掐断了通讯。
袁朗转头看了看吴哲,把手放到头盔面前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 
清理工作终究还是延迟了两天之后才完成。
演习指挥部其实是预留了五天的准备时间,史今的消极怠工也只是让准备工作堪堪完成。空间站的工程公司被军方夹枪带棒一顿排揎,总工程师顶着压力,没有对史今说什么。
基地的职工网络上,出了一个帖子,把工程公司和军队演习指挥部,两方往来的文书贴了上去,用红笔圈出里面的不敬之词,以专业的角度大肆鄙视外行指导内行,猪脑子们以为工程师是神仙,猪脑子以为自己是众神之王么?之类之类。
以陶桂花的性格自然不会撤掉这样的文章,只是象征性地把军方人员的ID屏蔽了。袁朗只能假装没看到。
 
演习部队开始从地球以及各个空间基地汇聚过来。
新兵许三多,喜欢在观察舷窗的大屏幕上,看大气层里的隐形飞机部队集结。
隐形飞机是在平流层里驻扎的,它们从升空后持续飞行3个月,然后在秘密机场落地修整。有些飞机携带着大量的核弹头,理论上是为了本土受到毁灭性核打击后,能够进行报复性的回击。
只是,现在深海里到处是携弹头的核潜艇,地壳里到处都是携弹头的钻地船,空中的飞机,大山中的核发射井。到处到处。
“有这么多啊。”许三多说,他指着屏幕上,代表了飞机的蓝色的徽标,正像个古代像素游戏一样排成整齐的队伍,他问:“这是蓝军?我们的飞机?”
“是我的飞机。”高城故作淡定的说。这次演习,他是蓝军指挥官。吴哲看了他一眼。
吴哲回头看新兵许三多的兴奋的脸,笑了笑,说,“想看实景么?”
许三多猛点头。
吴哲把屏幕设置成远景实景。
经过几秒的变焦,屏幕上出现了组队严整的隐形飞机,灰色弧线型,他们从地球电离层经过的时候,周身的隐形材料和电荷摩擦发光,仿佛鱼在水里游动,溅起的一点点水花。
这些都只是常规级别的隐形飞机,一组、一组、又一组。
“有这么多啊。”许三多再感慨一声。
“嗯。”吴哲点头。
 
史今和伍六一正在红军的指挥舰中。因为感谢基地对军演的配合,军方特地邀请两位主任观摩。
红军舰队的指挥官姓王,胖胖的,头发花白,脾气很好。伍六一当年服役的时候,就在他的麾下。他还记得。三个人很愉快地闲聊着。
不过首次战斗的指挥官并不是王将军,是新任少将,副指挥官,姓李。
八卦王陶桂花,曾在基地里进行过此次演习的报道,特别对着李副指挥官大书特书,说他原本只是个军部的御用文人,无耻的抄袭者、传声筒,溜须拍马、阿谀奉承之辈。后来因为情书写得好,娶了某集团司令的女儿,后来变成了舰长、护卫舰队指挥官,总舰队副指挥官。这次演习来立个功,就有希望升任飞行舰队指挥。前途无量,可喜可贺。
李副指挥显然很不喜欢两个平民在他的指挥部里。
他开始旁若无人地抽烟,而且是烟斗,即使军队已经禁烟很久了。他在观测舷窗口对着星空大发感慨:“啊……宙斯的珠宝…….”
王将军对着史今眨了眨眼睛。
 
这次的蓝军由高城指挥,战斗刚刚开始的时候,高城的攻势相当保守,而且行动缓慢。
李副指挥的舰队很快以密集形的布阵将高城的指挥舰包围,等离子炮和激光武器杀气腾腾地倾泻而出。高城的指挥舰周围零星地有些反击,只靠着能量盾抵抗攻击,但是眼看着支持不了多久。
应该说,李副指挥还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,各个部队集结准确,配合得力,而且依托着月球周边布阵。因为引力的原因,对方无法从背后突袭,相当有优势。
副团长大人得意地抽着烟斗,回头对史今说:“主任,高城原来是个出色的指挥官,但是,似乎在这里太过悠闲,他明显地,退化了。”
史今笑笑说:“打得挺狠,你不防御么?”
“防御?呵呵呵呵,”李副指挥很戏剧化地笑起来,“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,我马上就要将他斩首落马了。”
他转身命令:“打开前后舱的摄像机,显示本舰的位置和敌方相对位置。”
战斗中的激烈场面被传输到屏幕上,高城的舰周防护盾明显已经出现缺口,整个舰体开始旋转起来。副团长点点头。
 
伍六一在旁边切地一声,拿肩膀抵了史今一下,史今笑笑。
 
突然,指挥舰舰首引擎的灯亮。舰艇操作系统报告:“左舷受袭,防护盾能量损失75%,引擎能量损失,右舷受袭,防护盾能量损失80%。”
指挥舰的左右舷受到高强度炮击,引擎以120%的强度输出能量,试图刹住飞船的旋转。
整个指挥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,所有非战斗电源被切断,只剩下一盏应急灯。人造引力被取消,王将军刚刚还在喝花茶,伍六一手疾眼快地帮他盖上杯盖。王将军得意地跟他说,没关系,茶杯是宇航专用的,失重状态也能喝茶。
史今在旁边拿了个盒子,把所有铅笔收起来——失重状态下,削尖的铅笔四处乱飘,是非常危险的——副指挥大人特别喜欢随时随地写东西,所以铅笔放得到处都是。
李副指挥在对着副官大吼:“汇报情况。”
指挥舰现在稳住了,但是强烈的压力撕扯,令飞船外壳开始崩落,一层层的表面零件开始瓦解。
周围的战斗舰、驱逐舰、护卫舰以及侦察舰都开始密集地回复:“受袭,战斗力损失30%,受袭,引擎失效。受袭、受袭、受袭…….”
整个集结部队都受到了四面八方的袭击,连月球背面的都没有幸免。
 
高城只不过用自己做了个饵,对方就毫不犹豫地咬了钩。也许连高城自己都很惊讶,效果如此之好。
 
操作系统雪上加霜地报告,指挥舰着火,右侧2个舱已经严重破坏,气体溢出,消防器械失效。
李副指挥还在抽烟,嘟囔:“怎么可能,怎么可能。”火星四散开来,王将军把他的烟斗取下来,塞进真空垃圾桶里。
然后李副指挥总算是清醒了点,命令右侧舱内所有成员穿好防护服,排空所有舱内空气。10分钟后,电脑回复,右侧飞船的火因为没有氧气,已经全部熄灭了。
 
袁朗正在和高城通话:“看起来,那位小朋友让你打傻了。”高城说:“削,削死他。”
袁朗提醒他:“王将军就要出马了。”
高城说:“等着呢,就等他了。跟那种小朋友打,太没意思。”他想了一会,问,“你干什么呢?那活什么时候干完?”
袁朗穿着深黑反光的航空迷彩,鬼魅一样潜伏在一个飞行器的阴影里。一小队特种兵在向他集结,几个人的手势表示完成。袁朗看着手表,慢慢的说:“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”
 
随着他的倒数,对方指挥舰里的所有通讯屏幕依此黑了下去。
演习的指挥系统对王将军等人通报:“指挥舰受袭,所有通讯瘫痪,所有通讯瘫痪。”指挥舰最后的一盏应急灯光闪了两下,灭了。
 
“我干完了。”袁朗对高城说,“红军指挥舰的通讯已经被我掐断了,你继续吧。” 
 
主力红军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里。局部的战斗力并不弱,但是整个战场被高城分割成了数个小战区,他开始有条不紊的蚕食弱小。
伍六一在指挥舰的舷窗里看着外面的战斗,对史今说:“还不错啊,高城还是有点水平的。”史今转头看看旁边的王将军。
王将军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茉莉花茶,笑眯眯的对史今点点头,然后站了起来,透过舷窗的一点光亮,能看到他矮胖的身体正走向指挥席上的李副指挥。他轻轻推了一下,因为没有了人造重力,李副指挥被轻飘飘推出了老远。王将军坐下,对旁边的传令兵说了几句什么。
 
高城看到敌方的指挥舰顶,开了一个窗,一排太阳能板升了出来。
“他干嘛?这个时候充电?”高城说:“老家伙糊涂了?”
所有的太阳能板灵活地而整齐地旋转起来。
左。右、前、后。左。。。。。。。
“这是?”吴哲站在观测舷窗里,看着那个太阳能板。
“这是旗语。”袁朗在通讯器里,对高城说。
激光炮很快打掉了太阳能板。但是已经有人看到了那句旗语:“打开收音机。”
宇宙军舰的通讯系统里,居然还保留着收音机,因为不占什么地方。
还有些近距通讯能力的小舰艇们互相通知着,打开收音机。
王将军用大功率全频道覆盖的无线电信号,向整个阵地发布命令。
所有人的收音机里传出王将军的声音,几乎能想到他笑眯眯的讲话样子。
高城很快陷入到反击里。
 
李副指挥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,搭讪着和王将军说话:“姜还是老的辣呀。”
王将军看着窗外的舰队排布,轻轻摇头又点头,说:“后生,可畏啊。”
 
伍六一和史今在指挥舰桥里观战,他们看见高城的三段式的舰艇冲锋,又被王将军给压了回去。即使是这样非保密的单向指挥,王将军依然扣住了高城的攻势。战局一时胶着,大量的火力在黑色的空间里交织。
在地球上,肉眼都能看到星光一样的交火。
红军的工兵正在恢复通讯系统,战斗半酣的时候,几个舰长的视频跳上了大屏幕。他们在屏幕上相互致意,简直如同见到天仙美女一般神清气爽。
伍六一摇头对史今说:“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,高城要气死了。”
 
高城的指挥舰已经被重重包围,所有的空天飞机无法回到母舰。高城已经下达了弃舰撤离的命令。
 
袁朗已经带着特种兵回到了基地,和吴哲站在观察舷窗下看着战局。吴哲看着他,问:“就这样?你不帮高城一把?”
袁朗说:“这次的指挥官是他不是我。”
 
蓝军指挥舰被红军攻占,高城的逃生舰被空天飞机们围追堵截,乌鸦群一样的小飞机在庞大的驱逐舰队旁边发出尖利的呼啸声。
李副指挥恭恭敬敬地站在王团长座位旁边,谦逊地请教战术问题,王将军的脸色反倒比刚才难看了很多,并没有搭理他。王将军在轻声的,自言自语了一句:“他在等什么呢?”
 
少校吴哲把黑色的棋子扔进了盒子,说:“不想下了。”
中校袁朗扬声说:“那,陶桂花,你来陪我下。”
陶桂花答:“哦。其实我也没心情。”一个小小的激光红点,从天花板上跳出来,落在了棋盘上,袁朗从吴哲的棋子盒里抓了一个黑子,放在红点上。
 
所有的蓝军驱逐舰已经被红军逼到边缘,无法集结。而护卫舰因为没有了主舰,只能一字排开的互相护卫,甚至被小艇们围攻。空天飞机已经全部离开舰船,几乎是在自杀式的肉搏。整个战场很快就该被打扫干净了。
 
伍六一有点遗憾,对史今说:“高城后劲到底不足啊。”
史今看着手表,说:“你记不记得,今天,会有什么事情?”
伍六一嗯了一声:“什么?”
 
王将军突然抬眼望向史今,问:“今天会有什么事情?”
史今犹豫了一下,答:“我,应该是不属于演习人员。”
“可你现在,在我的舰上!”王将军爆喝一声。
史今沉默了一下,举起了左手臂,指着上面的手表盘面,说:“今天8点左右,会有一个A级的太阳耀斑。”
手表上的指针指着7点50分。
但是史今的话音还没有落,指挥舰上传来了影像,所有的蓝军舰船张开了太阳帆。
一阵强烈的电磁干扰传来,逆光的太阳表面,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斑。如果循着这个黑斑,拉近到太阳表面,我们能看到遮天蔽日的火焰丛林里,出现了剧烈旋转的漩涡,蓬勃的粒子流被撕扯着扔出了太阳,缠绵蜷曲的光影流淌,灼人眼目。日冕上咆哮着出现了一个梭形的黑色空洞,仿佛熔炉地狱张开了一只纯黑的眼睛,深不见底,好奇地窥探着什么。
 
让我们回到那个小小的,根本不值得让太阳看上一眼的战场。
王将军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19的世纪的海战。
因为高城用的战术是:冲撞。
王将军早就发现,高城的舰队四散奔逃,但并没有失去编队,他知道高城等待着回击,却没想到是如此凶蛮的方式。
早有准备的蓝军张开了太阳帆,等待着滚滚洪流的一样的太阳风迎面而来。他们在“溃逃”中占据了上风口,一字排开的单薄阵型看似弱不禁风,但是在太阳风的猛烈能量中,三艘驱逐舰猛虎下山一样冲撞过来,速度极快,力量极大。红军母舰的护盾被活生生撞开了裂缝。
小型的空天飞机并没有电磁层保护,红军的飞机在太阳风里吃力的保持平衡。而蓝军的飞机已经在月球背面集结,组成的楔形阵突入红军防卫舰的炮火网络。
恢弘的红军母舰,居然被几组小小的空天飞机轮番轰炸。
红军指挥舰不得以,离开母舰,从新集结护卫舰。
一架僚机离开了楔形阵,鬼魅一样跟上了红军指挥舰。
 
高城在说:“50毫米的左炮给我准备一下,充,充电呐,充好了没?”
1号驱逐舰的左舷等离子炮膛开始慢慢明亮起来。
 
李副指挥官惴惴的说:“他,他想开火了?”
伍六一讽刺的说:“这不是一直开着么?”
李副团长说:“这是要攻击母舰。”
伍六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:“母舰的防护盾他打不穿的。”
 
蓝军1号驱逐舰的等离子炮轰鸣着向红军母舰发射了两发炮弹。然后转瞬之间,驱逐舰关闭了引擎,原地旋转了180度,另一侧的等离子炮,逆着太阳风扑向了红军的指挥舰。
因为距离的关系,左右两边的炮弹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目标,不出所料,红军母舰的护盾即使受伤,也依然没有被打穿。而红军指挥舰的护卫舰接下了这次攻击。
几乎是同时,红军的护卫舰们对着这艘驱逐舰开始狂轰滥炸。
蓝军驱逐舰关闭了引擎,任由月球的重力吸引着,冲向了月球表面。所有的炮弹无法适应这样诡异的路线,毫无命中。
 
袁朗已经和陶桂花杀完一盘棋,陶桂花又被虐。她自尊心大痛,怒吼道:“这么跟我下棋有意思么?不让我开围棋谱,凭什么不让我记棋谱,你自己不记么?”
袁朗息事宁人的说:“好了好了,桂花,你开围棋谱的话,谁要跟你下呀,谁能赢你啊。”
“反正我没输!”
“没输没输,是你自废武功照顾我。”袁朗继续安抚。
 
基地四周空间里,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纳米级别摄影机,影像被实时传输回地球。在地球的军事委员会大厅里,巨量的摄像细节被整合成三维的影像,投影在整个大厅中间。
观战的人都身着军装,坐姿笔挺地观看着战局,他们肩章上的星星们在大厅里偶尔反着光。还有老一点的几个军人都佩戴着满胸的勋章。
在大厅的一角,一个穿着三件套西装便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,左手肘撑着桌子,托着下巴在看演习。
他旁边的几个军人坐姿尤为笔挺,偶尔会偷偷看他一眼。
穿便服的男人转头问他身边的一个少尉,说:“现在的红军指挥官不是李副指挥吧?”
少尉笑而不语。
穿便服的那位继续微笑着问:“照现在的节奏,实际指挥应该是老王。可是没有指挥舰内的图像。”
少尉笑笑,语调有些讥讽的说:“就算是李副指挥的功劳,也是因为王司令指导有方么。”他一边说,低头在手里的本子上写了点什么。
“谁来负责直播图像剪切的?”便衣男子继续问。
少尉把手里本子递给他,他刚才写的字,正是一个人的名字。
便衣男子看了那名字一眼。
少尉绕着那个名字周围画了个圆圈,加了一个螺旋的小尾巴。
对方笑了笑。
少尉也跟着他笑笑,收起本子说:“这又是我的事?”
“能者多劳么。”便衣男说。



那天看到那么多人点袁哲,我有点惊讶,不知道该怎么说。真的很久没写了。下面那篇文在硬盘里放了很久,是宇航员那篇改过来的。那段时间可能游戏打多了,觉得小小暧昧算什么,要写大场面和大阴谋。但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,不想去红晋江,也不知道发在那里,就静静得忘在那里很多年,没有完结,而且有些忘记了当时怎么想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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