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春花

脑洞很大,自娱自乐

诗歌与芭蕾终将毁灭27

 杜月笙还在舞厅后面的小房间里,往外看着。他也看出来,明楼有些焦躁。
换在以往,杜月笙不会这么试探别人,他不喜欢张啸林那些阴测测的磨人心性、观人品相的套路,不过是故弄玄虚,没事找事。他杜月笙识人,只是看。
 但是他似乎看不懂明楼。
 万默林陪在他边上。见师父这么大伤脑筋,也是少有的。
这个小间里准备好了一个小桌子,放着青瓷的温酒器,里面是上好的黄酒,温在热水里。旁边一个炭火的锅子,慢慢炖着高汤的锅底。旁边放着些切好的冻豆腐、白菜丝和羊肉片。万默林又往锅子里添了点汤,再往炭火上浇了些水,洗洗炭烟。
 杜月笙还是不说话。
万默林也不说话。
 
 “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人。”杜月笙终于说。
 “留洋的吧,总是有些不一样。”万默林给自己倒了一盅黄酒喝着。
 “租界的洋人也和我们是一个路数,都是跑江湖的,可他不是。”杜月笙说着抬了抬手,万默林连忙递给他一小盅黄酒。
 杜月笙吱地一口喝完,放下酒盅道:“也罢,你去请他进来。”
 过了一会,万默林引着明楼进来。
 明楼已经脱了大衣,穿着淡青的双排扣西服,身姿挺拔。(讲真,我对西服这种套路实在是不懂,但是各种民国时期的上海的资料里,特别喜欢描述一粒扣/双排扣的西服,系带的皮鞋,阴丹士林的旗袍,石库门,反反复复的讲,看的我牙疼——要说都是老底子吧,可这些“腔调”总是很像安妮宝贝的白裙子球鞋海藻般的头发一样,其实就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。那时上海的风流蕴藉和血腥杀戮,真不是几套衣服,几个老房子就能说明白的。。。。。。。好吧,划掉这段,作为人物细节还是很不错的。)
明楼对着杜月笙颔了一下首,话都没讲,就解开西服扣子坐了下来。
 万默林站在后面愣了愣,心想你好歹客气几句,杜先生久仰什么的,我好请你坐下啊。
 他还在想着呢,就看到杜月笙自己从温酒器里把酒壶捞了出来,给明楼斟了一盅黄酒。明楼双手执着酒盅,很恭敬,但是也没有再多惶恐之类的表示,说了句多谢,就喝了一口。
 万默林也没脾气了,挨着明楼坐下,杜月笙很随和的也给他斟了一杯。万默林站起来接了酒盅,再拿过酒壶,给杜月笙斟了一杯。
 房间是朝着北的,有些阴冷,杜月笙这几天犯哮喘,穿着夹棉的长衫。万默林把杜月笙身后的丝绵靠垫扶了扶正。然后把火锅的炭格打开,吹了吹,火就蓝莹莹地烧了起来,万默林认真地把硬邦邦的冻豆腐一块块夹进去。
 那一边,杜月笙正在和明楼聊天,说:“明先生,上次来找我,是为了何事?”
 明楼说:“自然是为了发财。”
 “还有呢?”杜月笙又问。
 明楼他突然明白,杜月笙并不相信他是为了钱才来的。明楼定睛看了看,杜月笙病弱萎黄的脸上,皱纹纵横,对他笑了笑。
 明楼继续看着他。他不相信自己是为了钱,那么,是为了什么呢?
 “为了信仰。”明楼说。
 杜月笙,连同旁边涮肉的万默林都愣了一下,在这个年代,信仰这个词不少见,杜月笙的恒社里就有很多这样的学生子。但是这些人,不会被杜月笙请到小会客室里。
 杜月笙袖着手,思索了一下,问:“信仰什么呢?三民主义?共产主义?自由主义?法西斯主义?”
 万默林都不由看了看杜月笙,杜月笙发现徒弟在看着自己,抬头对他皱了皱眉,意思是:“我就不能知道这些?”万默林赶紧往他的碟子里夹了一筷羊肉。
 明楼笑笑,却又换了个话题,说,“上海这个繁花着锦的地方,只怕也是转眼之间就成战场,我想请问杜先生,有没有想过,要把产业都迁往何处?”
 杜月笙叹息着,拿筷子夹羊肉,说:“明先生,这种事情,工商界每日在吵,棉纱协会天天开会,救国抗日会也在说,不把工厂往西面迁,就是资敌叛国。”
 他又叹了口气,万默林看看他,他明白师父是有些懊恼了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杜月笙其实是有些看重这位明大少爷的,但是接过来一谈,也不过就是些老生常谈,只是现在挥手送客也未免过于刻薄。
明楼接着说:“工厂自然是要西迁的,但是,银行、进出口的货行、船运呢?还有,您自己呢?”
 万默林有些紧张起来,不由地抖了抖腿。他的大腿上套着一把手枪。
 杜月笙木然地嚼着白菜丝,半晌,问:“我?”
 “走?还是留?”明楼问他。
 “与你何干?”万默林不软不硬地接了一句。
 “走,有走的做法。留,有留的做法。”明楼突然伸手把火锅往边上端了端。万默林急忙说:“烫烫烫烫烫,当心当心当心。”
明楼空出了当中的桌子,把一碟羊肉放在当中,说:“这是上海。”又把一盘冻豆腐放在上面,说:“日本人,海路,华北。”
左边再放了一碟白菜:“南京。”
再往左边放了一碟金桔:“长沙。”
又往左边放了一碟鱼冻:“四川。”
他往桌子上找了找,杜月笙笑着递给他一碟瓜子。
明楼在下面放了瓜子盘:“云南,广西。”他又往右边放了一颗瓜子,说:“香港。”
他抬头问:“什么东西把他们串起来?”
杜月笙试探着问:“抗日救国之民心?”
明楼没提防杜月笙来了这么句形而上的话,不由愣了愣,自问自答道:“物资,钱,水运。”
万默林有点尴尬地给他师父倒了杯酒。
明楼说:“日本国小,打仗的物资不可能自产。他必需要从欧美进口,所以他需要外汇。他从哪里拿外汇?”
杜月笙心有所动:“自然是中国。”
明楼点头,说:“对,拿法币在外汇市场兑换外汇。”
万默林插口:“兑不兑,不就是南京政府一句话的事情,不让日本人兑换不就行了。”
明楼猛烈摇头:“日本人可以让中国人来兑换。而法币的立信之本就在于可以无限制兑换外汇,如果不能兑,法币立刻就成一堆废纸。届时,中国又成银元之国,通货膨胀又无钱可用,全国物资难以调动,连军饷都发不成。这个损失比外汇损失严重的多。”
杜月笙点头说:“受教了。所以,明先生是想说,为了外汇,日本人不会动租界。”
“暂时。”明楼说,“暂时不动,但是一旦华北的治理上了轨道,金融系统和商业体系完成,他就不需要上海了。这个时间差,多则五年,少则,两年。”
杜月笙有些玩味的说:“两年?这个仗,能打两年么?”
“所以。”明楼说,“如果杜先生相信日本人三个月灭亡中国,就该直接去投诚日本人。”
万默林的手已经往自己大腿上的枪套里摸了。
明楼接着说:“如果您相信,仗最多打两年,那就留在租界里,拖着,拖到战争结束,租界安然无恙。”
“如果您相信,南京政府能把战事拖过五年,乃至八年十年。”明楼指了指那碟表示四川的鱼冻,“产业,往西走。”万默林和杜月笙不由看着他手指的方向,明楼又指着孤零零的,右手边的瓜子:“人,去香港。”再指着那盘代表上海的羊肉,“银行,不走。”
 

杜月笙沉吟半晌,突然问:“明先生所说的信仰,是什么?”

明楼正色道:“抗战必胜。”
(不管了,先发上来吧。)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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