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春花

脑洞很大,自娱自乐

诗歌与芭蕾终将毁灭(十二)

     但是明堂夫妻在巴黎还没待一个月,又一份电报追来。这回连明楼都炸了:明镜被绑架了。

     明家董事局收到了绑匪的信,要二十万美元的赎金。

现在董事局是明堂的爸爸在坐镇,但是老头子风流纨绔了一辈子,还不如自己的儿子侄女能服众。

老头子没报警,在和绑匪写信讨价还价,说只能凑够八万美元,能不能少要一点,因为明家是做实业的,不像金融家,所有的钱能马上拿出来,就算把明家上海的两个厂盘出去也需要些时日云云。

老头子还在董事局里放话,说他已经找了道上的厉害朋友帮忙摆平。不过是几个小瘪三,怕他们作甚。

 

董事局几个老董事偷偷发电报来,告状说老爷子没经历过这些事,弄不好的,让明楼、明堂赶紧拿个主意。

明楼把几份电报看了又看,沉吟着问明堂:“大伯说,请了道上朋友去摆平。他认识什么朋友?”

明堂就有点尴尬,说:“老头子不正经的朋友倒是不少。”

明台口气很差:“大伯就是在法租界的红磨坊里跟舞女熟,他能认识的道上朋友顶多是拉皮条的。”

明楼大声训斥他讲话没大没小。

明堂更尴尬了。

 

明台接下来几天,咬牙切齿地到处打电话问船务公司、航空公司,最快能回中国的办法。后来伦敦航空公司说,到七月份,从伦敦直飞香港的航线就开通了,如果需要,我们可以把您放在第一批乘客的名单里,但现在实在是没有直接航线去中国。

看明台窜上跳下地要回上海,明楼骂了他一顿:“这种时候你去做什么?添乱么?”

明台大叫:“我添乱?那你去啊。”

明楼看了他一眼,口气突然就变软了,说:“好了,别担心,有我在,大姐不会有事的。”

 

其实明楼第一时间已经让阿诚给王天风和戴笠发了电报,但是王天风并没有回复。看明楼有点心神不宁,阿诚安慰了他一句:“疯子对大姐的事情应该会尽心。”

明楼狠狠瞪了他一眼,说:“他也配?”

阿诚回了一句:“那你自己飞回去救大姐啊。”

全家三个人这几天火气都很大。

明堂和他老婆就不由自主地陪着点小心翼翼。

 

在上海市郊的一间破烂平房后面,明镜正坐在平房天井里,看着空中的云彩。旁边一个胖胖的女人抱着孩子在喂奶,盯着明镜看。胖女人突然笑了,问:“老板娘,你在看什么呀?”

明镜回过神,笑笑说:“我在想啊,难得的清闲。也不知道家里那些人在做些什么?”

胖女人抱着孩子拍了两下,突然扭着嘴唇说:“我听我男人说,你家里人不肯给钱。”

明镜看了她一眼,说:“哦?”

“要不然,”女人笑得满脸花的说,“不然你再写封信回去催一催,但凡有点人味的亲人,总不能看着你死了,就是不给钱吧。”

明镜面色如常的说:“好啊,我来写。”

胖女人抱着孩子起身去房间里拿纸笔。明镜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。明镜的双脚上带着一条铁链。她身边有一个笼子,笼子里一条巨大的德国黑背正咔咔地啃着一大块牛骨。

 

王天风正在看着一份电报。他的地址几经变动,但是因为阿诚用了毒蛇的代号,上海分站的人作为机密急件递呈给了王天风。

郭骑云站在边上看着电报说:“毒蛇的姐姐呀,这个事情,我们插手好么?”

王天风把电报推到郭骑云的怀里,说:“难得他来求我们。”

郭骑云看看怀里的电报,说:“那我让老宋去查一下。”

王天风摘了军帽捋头发,说:“我去。”

 

那天明台又跑去电报局等了一天,依然没有什么音信。

电报局的一个柜员看他懊丧,好心的说,如果有紧急的消息,我们会打电话来告诉你的,你可以在家里等。

但是明台个熊孩子说,你们这帮人拖拖拉拉,做事从来没有及时过,指望你们能通知我,我还不如等着成吉思汗从蒙古骑着马来给我送信。

那柜员是个消瘦的矮个子东欧青年,觉得自己一片好心换了这么个驴肝肺,顿时大怒。当着明台的面,打电话报警说有个形迹可疑的中国人呆在电报局不肯走,怀疑他是间谍,要盗窃重要的新闻情报。

明台扒着柜台就是不走,说我等着警察来抓我呀。

警察居然真的来了,连那个柜员都很惊讶。然后两个法兰西警官要把明台带走询问,柜员急忙解释说是个误会,这小孩子好像没成年,我只是吓唬他一下。

结果两个警察以报假警为理由,挥着警棍把熊孩子和柜员一起押上了收容犯人的栅栏车。

 

明堂到了后半夜才接到了明台从警察局打来的电话,焦头烂额地去警察局赎人。

他见了明台,吓了一跳,说:“祖宗你能不能省点事。”

明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。那个柜员站在他旁边,也满头的包,两个人倒是惺惺相惜的很。

他们俩刚进警察局的时候,被轰进一个临时监舍里待着。里面有二三十个等着处理的嫌犯。明台年纪小,中国人,体格也不壮,所以一进监舍就被几个大块头的混混盯上了。

柜员先生那个时候,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负有责任,大声呵斥混混们滚开,毫无意外地被揍了。

明台学过拳击,两三下打趴了个子最大的混混,但是被另外两个摁住了群殴。柜员先生挥舞着皮靴来助阵,监舍里顿时就热闹起来。

看守的警察懒洋洋地只是在看热闹。

后来柜员先生大声咳嗽着,威胁说自己有肺结核,一口一口往地上吐痰,痰里确实有血,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刚才被打出来的。但是监舍里的人就鼓噪起来,把柜员脸冲着外面,扣在栏杆上。

警察嫌恶地把房间里的通风扇打开,然后给柜员排了个没窗户没电灯的重犯单人间。明台滚在地上抱着柜员的腿,要跟着他一起去单间。

等到明堂来带人,他们两个已经在单间里聊了小半夜的共产主义。柜员先生觉得,宗教比共产主义更能拯救世界,然后热烈地推崇基督教。

两个人在社会问题上话不投机之后开始聊戏剧。毫无艺术细胞的明台只能听着他讲解哲学在戏剧中的张力云云。后来话题又变成剧场里面,跳群舞的保加利亚姑娘比较热情,北欧姑娘腿比较长之类。

后来明堂替两个人交了保释金,开着车先送柜员先生回去。柜员下车的时候拉着明台的手,要他一定来看自己排的新话剧。“剧院里面我叫阿尔贝.加缪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明台和他挥手作别。

 

明堂忍着气说:“都什么时候了?你还添乱!”

明台晃着眼睛不搭腔,过了一会,问:“我大哥呢?不管我了?”

明堂说:“他和阿诚回去了。”

“啊?回去?回哪?”

“香港。”明堂开着车,又看了他一眼。眼神里充满了“可怜的孩子”“我会照顾你的。”“没事的,没事的”诸如此类的泛滥情感。

明台完全忽略了明堂充满友爱的眼神,扑到明堂身上,扯着他的脖领子大吼:“他们怎么回去的?怎么不带我?坐飞机么?哪儿的飞机?”

明堂差点把车撞到树上。他气急败坏地把车停好,看着明台,努着力压低怒气,耐心地说:“上次你不是说,伦敦航空七月份会开一个直飞香港的航班么?明楼说正式开通之前肯定有试航的。”

“啊?”明台呆了一下。

“阿诚说他去那家公司撒了点钱,人家同意他们坐试航飞机回香港。”明堂看看手表,“今天上午他们坐飞机去了伦敦,现在应该已经在香港的路上了。”

明台还在那里发怔。

明堂叹口气说:“当然不能带你,这样的飞机肯定不安全。”

明台一拳捶在方向盘上,说:“又把我当小孩。”

“本来就是。”明堂说,“看你今天做的事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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